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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 念 母 亲

3099.net  发布:2006-4-3 23:04:14  来自:深思  浏览: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怀 念 母 亲

    2005年12月6日,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。然而,这一天于我而言,却是多么的忧伤。这一天,生我养我的、我至亲至爱的母亲终于不堪忍受病痛的折磨,静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。
   
    当我匆匆赶回家时,亲爱的母亲已静静地躺在了棺木里。我轻轻靠近,小心地揭开盖在母亲脸上的黑纱,想要最后再看一看她。她的脸那么苍白,那么消瘦,不复再有往日的容颜。在那段与病魔抗争的日子里,母亲受尽了煎熬、筋疲力尽,终于无力再挣扎些什么,撒手西去。

    难抑内心的伤痛。我亲爱的母亲啊,此时此刻,你可还能感觉到儿子就在你身旁!黄泉路上,你孤单寂寞吗!伸出我颤抖的手,轻轻地抚摸着母亲那干瘦的脸庞,泪水无声的滑落。昔日温暖的体温,此时此刻怎会如此的冰凉!我知道,母亲已经去了,永远的去了!

    从今往后,我的身旁将不会再有母亲的叮咛,我的身边将不会再有母亲的音容笑貌出现,我的世界已永远失去一份慈爱的目光、一份殷殷的期盼。我已永远失去了母亲的爱!悲伤的心情,如何用语言来表达哟?!

    我欲不伤悲不能已。人都是会死的,我知道,然而,当看着自己至亲至爱的人的死时,我又怎能坦然地去面对。就让自己痛痛快快地哭吧,让泪水去抚慰那心中的伤痛,让泪水去告慰母亲远逝的英灵!

    我的母亲,一个平平凡凡的农村妇女。然而,每当念及“母亲”二字时,内心深处总有一股暧流在涌动,温暖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。是母亲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,是母亲给了我最初的温暖、最深的爱。我们都是在母爱的关怀下长大的孩子,可是,当我们渐渐长大以后,谁还曾记得自己曾经是个孩子?再伟大的人物,也曾经是母亲的孩子,再渺小的你我,也是母亲心中的宝贝。在母亲的眼中,不管你是位高权重、财大气粗,还是默默无闻、苟延残喘,不管你是近在身边还是远在天涯,你都是母亲的心头肉、掌中宝,母亲都会一如既往地关心你、支持你、牵挂你、爱着你。世间有许多的爱,然而,有哪一种爱能与母爱相比呢?也许,它不能给你带来什么,但却能温暖你的灵魂;也许,你不再需要母亲的爱——尤其当你春风得意之时,然而,人生一世,谁又能总是春风得意,当你跌入低谷的时候,当你一无所有、落迫流离的时候,你仍然还拥的是母亲的爱,它会始终关心你、爱护你、温暖着你。母爱,是没有任何条件的爱,是世间最伟大最无私的爱。这个世界,还有什么爱能与这么伟大无私的爱相比呢!失去了母爱,我们就失去了一生中最温暖的港湾,从此的人生之路,就似那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孤舟,风雨飘摇的日子里何处可以停靠!

    千言万语也无法诉尽心中的伤痛,唯有化作眼中泪千行!

    尤记儿时啼哭在床,母亲那温柔甜蜜的哐哄之声。那娇滴滴的怜爱之音如此甜美,我知道,这怜爱之音本是源自于母性深处最热切的关怀,是发端于宇宙深处最神秘的呼唤。那美妙之音似天赖入耳,温暖着最初我那混沌迷惘的世界。静静地躺在母亲的臂弯,甜甜地睡去,是多么的舒适安全。那时的母亲是年轻而美貌的,我那年轻而美貌的母亲唤起了我对母性最初的膜拜和冲动。

    然而,时光任苒,光阴似箭,转眼间我已长大成人,母亲也渐渐老去,母子之间再没有像儿时那样相依相偎过,我再也不曾体会到母亲那温柔的臂弯、甜甜的爱。我知道,母亲仍然是爱着我的,只是我在俗世的生活中疲于奔命,早已忽略了那份关爱,只是母亲的爱更多的需要去理解、去体会。我知道母亲仍然是深爱着我的,只是长大后的我再也不曾直接地感受到那种舔犊的深情,只是如今的我已永远失去了母亲的爱!

    母亲去了,永远地去了!

    永远有多远?永远就是今生不再,没有来世。从今往后,我就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了,一个没有母亲的孤儿!心中的痛,永远无法抚慰!

    自从母亲患病那天起,我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,但是,我却从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急速,如此匆忙!我想,一定是母亲不忍再拖累我们,所以就这样匆匆地走了。

    从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直视过死亡。以前所熟悉的死都是书上讲的死、电视中出现的死,都是陌生人的死别人的死,至多不过还是亲戚朋友的死。这些死都距离我遥远了一点,我都是以旁观者的身份远远地看着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。也曾洒下过几滴同情的眼泪,但却始终不曾有过切肤之痛。然而,今天当我面对着自己至亲至爱的人的死时,我才深深切切地感受到死神的可怕。是的,死距离我们并不遥远。

    仔细想想,平凡的生活中其实天天都有太多的人走向死亡。书也曾告诉过我:人有生就有死。生是偶然的,死才是必然;生是短暂的,死才是最终归宿。然而,我仍然惧怕着死,不愿谈及死,不愿直面死。是病重中的母亲,在最后的日子里,教会了我怎样去直面死神,怎样向着死而生!

    面对死神,母亲是坚强的,母亲的坚强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
    当得知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之后,母亲当然也惧怕过——谁能真正微笑着去面对死神?求生的本能让她忍着身体的疼痛接受着药物的化疗,然而,当病入膏肓时,化疗更多的是对身体的摧残,而且,作为一个一生勤俭的农民,怎能忍心把一生的积蓄全拿去支付那高昂的药费——母亲还想着给儿女给家庭留下些什么。多么伟大的母亲,自顾不暇之时还想着儿女还想着这个家。母亲最终选择了放弃。

    然而,可恶的病魔并不曾放弃。很快残留在身上的癌细胞便发生了转移,死神已在一步步地逼近,母亲已经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所剩的日子不多。此时的母亲是多么的孤苦无助:虽然有亲戚朋友的关心,虽然有丈夫儿女的安慰,但对于一个绝症病人来说,这些关心和安慰都是孱弱无力的。没有人能真正安抚她的忧伤,一切只能由她自己去承受。孤苦无助的母亲也曾寻求过佛祖神灵的帮助——那颗恐惧不安的心太需要依附的支点了!然而,这一切都是徒劳。母亲也清醒地意识到这是徒劳。一切都无济于事,病情仍然在一天天恶化。当一切的努力都成了徒劳之后,剩下的就只有一件事可做——等死!

    有谁能确知自己的死期将至而从容面对的么?我要说的是,母亲做到了。

    当确知一切已经无法挽回时,母亲仍然是平和的,病重的日子里母亲从未在我面前唉声叹气过、从未曾流过一滴眼泪。她只是默默无语,好像要把所有的痛苦都由自己来消解,好像要积聚所有的力量与病魔抗争似的。从父亲的口中我也得知母亲从未在别人、在亲戚朋友面前流过一滴泪。只是,到了癌症后期,癌细胞转移到大脑,影响到母亲的视力,一次,母亲在路上遇到亲戚,当谈及此事时母亲说到:现在看人不怎么看得清了,唉,什么都可以让我失去,可千万别失去眼睛呀!说到伤心处,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。

    除此,母亲从未流过一滴泪。

    多么坚强的母亲!母亲用她最后所走的人生路,向儿子诠释了一个直立于天地之间的人该如何有尊严的活着,该如何去面对死。人生短短几十年,谁人不会死?死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被死吓弯了腰、吓软了腿,可怕的是因此而玩世不恭、恣意放荡,过起了一种行尸走肉、醉生梦死的生活。死不可回避,需要直面。是母亲让我懂得,死并不可怕,向着死而生,才会生的更快乐、更有尊严!

    儿子为能有这样一位伟大的母亲而骄傲。记得父亲曾说:做人要像条龙而不要像条虫。我常常惊叹于一位普普通通的农民能说出这样朴素而深刻的话语。然而,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,父亲这条所谓的龙也抵不住精神的压力,萎靡不振起来,甚至病痛中的母亲还要来开导安慰他。母亲从未给我说过这样的话,然而,母亲却是儿子心中的真龙!

    母亲是乐观的,母亲的乐观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
    回顾母亲的一生,虽然生活清贫,然而,她却始终有着简单的快乐、乐观的心态,完全不似现代人所惯有的那种忙碌的疲惫、复杂的忧愁。记得儿时回家过年,一次与母亲行走在田间地头,母亲一边走着一边说笑着一些农家趣事、家长里短,感觉是那么悠闲自在。不经意间,母亲随手摘下田间的一片菜叶,卷握在手中,“啪”的一合掌,发出一声轻脆的声响,随即又将叶片丢弃,仍然说笑着。那娴熟自在的动作毫无做作之态,简单的细节中流露出年岁渐长的母亲仍然没有冥灭的一颗纯朴天真、乐观豁达的少女之心。母亲太熟悉这片土地了、太爱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了,行走在田间地头,母亲好似一条穿梭在水中的鱼儿,自由自在、无拘无束。这朴素的美,这真性情中流露出的简单的美让儿子深深感动、深深怀念!美,原来是如此简单、如此自然,美并非华衣丽服、浓妆艳抹,美本是源自内在的一种气质而并非外在的装饰。母亲不知道,这一幕似快门一般已永远定格在了儿子的心中。

    然而,自从2001年动手术以来,病痛就一直折磨着母亲,这种折磨不仅是肉体的疼痛,更是精神的摧残。不过,与母亲在一起的日子里,给我的感觉并非是沉重的,甚至还有点轻松。母亲还是像平日里那样关心着儿女的生活工作,料理着家务,时常串串门,与乡邻亲戚门说笑些家长里短。这甚至让我放松了警惕,觉得问题并非如想像的那样严重。甚至在去逝前一个月左右,母亲还在自家门前与乡邻门玩着扑克打发病痛中的时光。我知道,这并非是母亲故作的轻松快乐,这本是源自母亲本性中乐观豁达的心态。母亲曾说:人早晚都是死,只要活的时候开心就够了。朴素的话语,却透露出母亲优良的品性。

    母亲是一个爱整洁爱美的人,母亲的整洁同样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
    作为一个传统的农家妇女,母亲当然具有中国妇女所共有的传统美德,但除此以外,母亲还是一个特别爱整洁、爱干净的人。家里的厨房灶头、壁橱碗柜、堂屋内室自不必说,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,摆放得整整齐齐。每当要出门赶集或走亲访友,母亲总是要仔细收拾打扮一番:换上一件干净称心的衣裳,搽上一点廉价的面霜唇膏什么的,在镜子面前修饰一番——当然了,不能像城里人那样大肆装扮,但一颗爱美的心毫无二致。记得在化疗期间,母亲已是很疲惫的了——药物对身体的刺激太大了,再加上术后伤口的疼痛,母亲行动起来已经是很不方便。当时正值夏日,酷暑难当,母亲身着的一身旧衣已经几天没有换洗了,可是,第二天,当我再次来到医院时,母亲已经换上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。我的眼睛突然一亮:多么美丽的母亲哟!美,原来是如此的简单、如此的打动人心。平日里所见的那些浮华的美丽虽然能够刺激你的眼球,然而,当美真的来临时,它却能够震颤你的灵魂!我想,或许病痛中的母亲,痛苦的不仅仅是肉体的疼痛、精神的折磨,令她更加感到难受的是再不能自由的换洗旧衣,没有干净整洁的衣服可穿了吧。那颗爱美的心,将是怎样的感到不自在哟!

    父亲曾说:同生产队的另一个人也是得了癌症的,到了晚期,大小便都不能自控,弄得衣服上、床上到处都是,四五个人都还照顾不过来。然而,母亲一直是我这位不怎么会照顾人的父亲陪着,直到去逝的头一天晚上,她还忍着浑身的巨痛,坚持着不把污物弄在床上。

    哦,我那爱整洁、爱美的母亲哟!你那高贵的品质让儿子今生如何再去找寻!

    母亲去了,永远的去了!

    诗曰:昔人已乘黄鹤去,此地空余黄鹤楼。黄鹤一去不复返,白云千载空悠悠。悠悠白云,千载如斯;白云之下,物失人非。望着空悠悠的天际,我在心中默默地怀念着我的母亲——母亲呀,你在何方哟!此时此刻,你可曾感受到儿子深情的呼唤?我知道你并不曾真的离去,你永远活在儿子的心中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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